作 者丨陈洁 实习生陈倩
编 辑丨林虹
图 源丨视觉中国
6月7日，高考开始。经历数天的拼搏，待到高考结束，另外一个难题将横亘在家长和学子面前：填志愿。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近日浏览淘宝、抖音、小红书等平台网站，发现高考付费填志愿已经成为一门火爆的生意，收费从2000-20000元不等。“考得好不如报得好”也成为很多商家的宣传噱头。
记者向多个付费填志愿的机构提出采访要求，不过均被拒绝。当记者以考生家长的名义，与淘宝一家付费填报志愿的商家沟通时，发现相关机构工作人员水平堪忧，把网络与新媒体专业当作是计算机专业。
一位付费填志愿的老师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他也曾调研过这一行业。“我测试了我们这里一个报考机构，水平一塌糊涂。我咨询电子科学与技术、电子信息科学与技术和电子信息工程的区别，他说这3个专业是差不多的。而这家机构的付费填报志愿的收费高达10800元。”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注意到，目前一些地方也在加强对高考志愿填报机构的整治和管理。最近一年，淄博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呼和浩特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等地均对高考志愿填报收费的相关提案进行答复，指出要加强相关的管理和巡查工作。
而教育部去年在部署各地各校进一步加强和规范高考志愿填报咨询服务就提醒，广大考生谨防“高价志愿填报指导”等诈骗陷阱。
一门昂贵的生意
付费填报志愿正在成为一门吸引人的生意。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发现，目前市面上的高考志愿填报机构以高考成绩为节点主要分为两种方式，一种是在高考前了解考生的水平以及考生心仪的大学，从而给出具体的提升方案以及相关的报考渠道。另外一种为短期服务，在高考成绩出来后为考生提供志愿报考服务。
2023届的黑龙江考生王洋告诉记者，他在高考前就去了机构。机构先给他分析今年和去年的考试情况，预测今年的本科分数线。然后询问各科的成绩，分析各科都要进步多少分才能上想去的学校。考完试后让他估分，询问了兴趣爱好、职业规划，选出一部分学校。出分了再根据去年的分数和位次，找了一些他想要去的学校，最后一次根据他选的学校进行排序。
而江静萱则是在高考后付费填报志愿。
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市面上的报考机构收费在2000元至20000元之间。在如此高的收费下，志愿填报的参考答案准吗？答案是：不一定。
因为机构的首要目标，是提高录取率，而不是保证“不浪费每一分”。因此，也有一些考生因为相信了机构的参考答案，以高出录取分数线十几分乃至几十分的成绩录取。
江静萱就是如此，“最终我比录取专业分数高了十几分的成绩录取到现在的专业。虽然身边也有按照机构意见报考录取结果大获成功的人，但是这需要看运气。即使报了机构，也不能完全被机构牵着鼻子走。”
而曾经花钱报志愿的文辉告诉记者，他花3000多元在报机构填的志愿和他在报志愿App上的结果一致。
有的家长甚至发现，由于付费填志愿在高考前后过于火爆，很多非专业人士短期进入这一行业牟利。
一位学生家长告诉记者，有些志愿规划老师是刚招的临时工。“据我了解机构收费标准按照报考老师的从业时间来算，刚招来的规划师收费2000元到3000元，从业时间越久，费用越高。这家机构收费从2000元到10000多元不等。并且机构只负责报考时不滑档，其他的不负责。”
从业四年的高考志愿规划师王乐表示，“近期各个平台突然涌现出大量‘志愿规划师’、‘报考专家’‘生涯规划’等所谓的高考志愿指导老师，各位家长要提高警惕，这个行业很多人都是滥竽充数的，目的就是趁热发一笔横财。整个行业鱼龙混杂，在我所了解的几家机构里很多都是虚假宣传。”
机构与家长的“拉锯战”
事实上，付费填报高考志愿也并不是没有用。
李珂是一位安徽考生，分数出来后，他感觉这个分数线很尴尬，似乎只能报民办本科，“于是我选择了高考付费报志愿。机构先分析了我的成绩，询问我对于专业的要求等一部分情况后，建议我报考省外的公办二本院校。在听取机构的建议下我成功录取到省外的二本院校。”李珂表示。
但是，和靠谱相比，更多的“乱象”也充斥于付费填志愿的机构之中。冲突在哪里？一方面是信息差；另一方面是家长、学子和机构的愿望不同。
家在山东的李丽父母都是农民，对于填报志愿不能给予相应的建议，她在家长建议下选择了报考机构。“我觉得也是有信息差的，很多大学我都不知道或者没有听说过，很多专业也不了解。”李丽说。
此外，很多家长和学子希望通过填报志愿“逆袭”，或者不浪费每一分高考分数。与此同时，高考付费填报志愿本质上来说是一次性生意，很多机构秉持“一次吃饱全年不饿”理念，更倾向于志愿的“稳录取”。
为了提高家长的信心，很多高考志愿填报机构还给予考生和家长“不过包退”的承诺，机构保证最终不能被录取就退还家长全部费用。这使得“成功率”对于机构来说更为重要。
“虽然付费填报志愿省事，但是我很后悔，他们会找很多学校兜底，确保能够被录取。”王洋认为，这场“拉锯”中，利用学子和家长的焦虑，机构的风险是很小的。
面对高考付费填报志愿的乱象，不少地方市场监督管理局已经“出手”了。
2022年9月，淄博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关于“天价”高考志愿填报机构亟需规范发展的提案办理答复指出，为避免出现“天价”高考志愿填报收费的情况，联合市教育局印发《全市教育收费专项检查工作方案》，并通过新闻媒体面向社会广泛发布《教育收费政策提醒告诫书》，及时进行价格政策提醒告诫，提醒告诫高考志愿填报机构要主动自觉遵守价格政策，督促高考志愿填报机构严格落实收费明码标价，履行依法合规经营义务。
2022年底，呼和浩特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关于对呼和浩特市政协十四届一次会议第0275号提案《关于对我市高考志愿填报机构整治和管理》的答复，提出监管部门应明确监管体系，规范市场行为，加大执法力度，积极引导和鼓励各类优质公司继续提供优质服务，查办和惩处违法行为的同时提升辅导人员的综合素质水平也尤为重要，要加强高考录取工作的信息公开服务，鼓励各高校、中学教师以及社会力量等多方面参与到信息服务中来。继续推进高考信息公开，为考生和家长提供公益的优质信息，满足不同考生和家长的信息需求。要重视职业指导和生涯规划工作，培养专业人才，建立高考志愿咨询和职业生涯规划的认证和评价体系，推动相关行业协会的建立。
增强填报志愿的主动权
填报志愿也是高考重要的一环。这一本来应该由家长和学子承担的重担，被很多机构“卸下去”。
但是，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认为，填报志愿不能全盘交给他人来搞定，而是需要考生自己结合自己的兴趣、实力，根据政策与规则进行理想定位与选择。
“志愿填报要坚持四个原则：分析好自己的兴趣、用好自己的分数、吃透高考的政策、做好长期的规划。”熊丙奇指出。
一位高中指导老师陈若运告诉记者，他经常遇到高考学子填报志愿后悔。不少学生在报志愿的过程中一头雾水，不了解自己的兴趣、优势以及自己的从业方向，更不了解专业的发展方向。并且对于志愿填报的方法，也不了解。因此，很多学生以高出录取分数线很多分进入报考专业。还有很多学生盲报，觉得只要被录取有学上就行，不考虑专业的就业情况。
陈若运说，“其实学生有能力自己报志愿，而不仅仅是把填报志愿的主动权交给机构。一方面，付费机构很难通过几个小时了解学生的个人喜好，而且付费机构质量也不能保证。另一方面，现在互联网很发达，多在网络上找信息，多问老师，多咨询学长学姐就能把报志愿报好。”
王乐建议家长和考生在选择付费填报机构的时候要擦亮眼睛，要学会鉴定报考指导老师水平。他表示，家长要有一定的基本知识储备，基本的院校专业等有一定了解。这样即使选择付费填报志愿，也能做到有备而来。在交流过程中，也可以对报考老师进行测试，比如请他介绍一下学校特色、主打专业、行业地位、就业去向等等。
“志愿报考某种程度上关系学生未来就业，马虎不得。无论是自己报考还是机构报考，考生自己都应该掌握主动权。”王乐进一步建议。
（应采访对象要求，王洋、江静萱、文辉、王乐、李珂、李丽、陈若运均为化名）
本期编辑 黎雨桐 实习生 章宝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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