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费艺术留学

近年来，“留学圣地”美国，饱受签证政策持续加码、学费成本居高不下、安全隐患此起彼伏等诸多因素困扰。

教育部留学服务中心2025年《中国出国留学蓝皮书》（下称留服《蓝皮书》）预测，2025年美国将接收约22万中国留学生，但增长率放缓至5%。

承接一部分美国留学签证遭拒生源的英国，教育资源优质，中国留学生规模维持突出的增长趋势。但大学QS排名的下滑和高昂的留学成本，却成为该国留学市场扩张的牵制因素。随着澳大利亚、加拿大均呈政策收紧趋势，升学竞争愈发激烈和成本费用逐年提高，亦削弱了两国的留学竞争力。

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校园风光。图/陈南

与此同时，新兴留学市场在全球范围内借势而起。以“低廉成本、宽松准入、发展增量空间”为主要特征的新兴留学市场，迎合了时下变迁的留学诉求。

新东方2024年《中国学生出国留学发展报告》（下称“新东方2024年留学报告”）显示，在留学院校选择时，安全问题、毕业后就业率、学费、奖学金等因素受关注的比例有所升高。

启德教育《2024年留学白皮书》数据指出，“综合排名”自2021年以来在留学院校选择的考虑因素中稳居第一，“毕业生就业率”于2024年首次跃居考虑因素的第二位。

此外，与中国的地理距离、文化属性的相似程度、对国际学生的民族情绪等因素，也在重构中国学生出境留学的目的地偏好。

基于此，东南亚、中亚、欧洲众多国家，尤其是其中“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日益成为中国出境留学的热点区域，中国学生的留学版图，正逐步向非传统留学地域辐散。

南方防务智库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留学数据，整理近十年各国入境的中国留学生数量，通过对比中国留学生数量近十年、近五年和近三年的年均复合增长率（要求至少一项增长率大于10%）和历史规模数据（要求近十年留学生规模单年曾突破1000人次，且初始统计年份留学生数量低于10000人次），筛选得出以下国家为新兴留学国家：马来西亚、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爱尔兰、西班牙、瑞士、蒙古国、波兰、泰国、比利时、匈牙利、土耳其、荷兰。

瑞士断层领先，蒙古位居末位

为全面评估各留学国家的竞争力，本次报告共设置“教育质量、申请难度、留学成本、就业质量、社会融入”5项一级指标，和“顶尖大学集中度、签证条件、学费支出”等12项二级指标，以及“优势专业、高比例英文授课”2项加分指标。

指标的数据来源主要包括2025年QS大学排名结果、Numbeo数据库、世界经济论坛和南方防务智库专家团队的评估结果，部分指标邀请留学生、留学咨询顾问、专家学者、行业协会代表、国际组织代表等群体参与问卷打分，共收集172份有效问卷，最终采用模糊综合评价法将打分结果转化为指标取值。

所有指标取值均通过归一化处理，转化为1至5数值，其中1代表留学竞争力最低，5代表留学竞争力最高，各国的留学竞争力总分由所有指标取值加权求和得出（注：本次研究主要围绕自费留学展开分析）。

本次报告结果显示，瑞士留学竞争力总分为4.20分，遥遥领先于其他国家，显著高于第二名荷兰（3.89分）。瑞士在“教育质量、就业质量、社会融入”3项一级指标得分中均排名前列，其中“就业质量”得分大幅度高于其他国家。

在英国教育网站“Education.com”的2025年最佳留学国家榜单中，瑞士同样表现突出，从2024年的第9位跃居至第3位，仅次于美国和英国。

留服《蓝皮书》将瑞士称为“精英教育的‘隐秘王牌’”，这个在酒店管理、金融业和工程科技领域享有盛誉的国家，不仅在世界大学综合排名中维持头部优势，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和洛桑联邦理工学院常年在QS世界大学排名、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名和软科世界大学学术排名中，稳居前100席位，而且在酒店管理领域占据垄断性优势，在2025年QS世界大学“酒店与休闲管理”学科排名中，瑞士在排名前八中囊括7个席位，其中EHL酒店管理商学院凭借“雇主声誉”和“学术声誉”的满分得分，位居该学科排名首位。

旅游及酒店专业是瑞士高校的重要专业。图/陈耿

蒙古国则在本次报告结果中排名末位，留学竞争力总分为2.10分，略低于倒数第二名匈牙利。蒙古国在“教育质量、就业质量”2项一级指标中亦排名末位，显著拖累其总分表现。而在“申请难度、留学成本”2项一级指标中，蒙古国反而拥有突出优势，分别排名第2位和第4位。

蒙古国在院校条件上弱势显著，2025年QS世界大学排名中没有院校上榜，对于多数赴蒙古留学的群体来说，其诉求并不追求名校声誉，而更多是快速提升学历。

近年来，众多留学中介为迎合学历提升的诉求，以“速成项目”“远程授课”“中文授课”“百分之百能申请，百分之百能毕业”等宣传噱头，隐瞒实情诱骗中国学生赴蒙留学，并催生“插班”乱象——将无法全程出境留学的学生插班至已开课的班级，从而以更短的出境时间尽早获得毕业证，再加上蒙古国院校消极配合留学认证工作，导致蒙古国留学一度被中国留学服务中心加强审查，耽误批量留学生的学位认证进程，对蒙古国留学生态造成严重扰乱。

从其他总分排名结果来看，西班牙虽然没有跻身全球排名前100名的院校，但在此次留学竞争力排名中仍位居第3位，这得益于其所有一级指标均位列中上位区间。其中在“教育质量”和“留学成本”2项指标中，西班牙更具领先优势，具体表现为其高等教育覆盖广，以及本科阶段公立大学免学费、硕士阶段学制短所带来的成本优势。

南方防务智库研究还发现，匈牙利留学虽然较少出现负面舆情事件，但其总分排名位列倒数第2位。除“社会融入”指标以外，其他4项一级指标均位居中下位区间——既在“教育质量”和“就业质量”方面落后幅度显著，又在“申请难度”和“留学成本”方面不具备小众留学国家的传统优势。

匈牙利的医学专业享有较高的认可度，且向中国高中生开放6年制本硕连读的申请通道。然而，在匈牙利学医面临毕业难度高、匈牙利语门槛、学费高昂等挑战，并且由于匈牙利课程体系不完全匹配中国执业医师考试的科目要求，回国就业的留学生可能面临一定的认证风险，需谨慎选择学校并针对性补足课程和实习经历。

荷兰多学科跻身全球TOP50

“教育质量”作为权重最大的指标之一，承载着中国学生出境留学的主要诉求。在该指标下，荷兰是得分最高的国家，而蒙古国是得分最低的国家。

荷兰的“教育质量”最高分主要由“顶尖大学集中度”和“大学平均竞争力”2项二级指标得分支撑。

从数据源来看，“顶尖大学集中度”得分高，体现在荷兰共有12所大学入围QS前300名，规模显著大于其他国家，其中荷兰最热门的理工科大学代尔夫特理工大学排名全球第49名，最具声望的综合性大学之一阿姆斯特丹大学排名第55名，代表着荷兰院校的头部水平。

“大学平均竞争力”得分高，则体现出荷兰入围QS前1000名的院校平均排名大幅领先其他国家，荷兰是该指标下唯一一个5分国家，荷兰高校的整体排名水平具有较强优势。

荷兰的商科、社会科学和工程专业是留学生申请的热门领域。在2025年QS学科排名中，代尔夫特理工大学在“工程与技术”领域排名全球第14位，阿姆斯特丹大学在“社会科学与管理”领域排名全球第29位，鹿特丹伊拉斯姆斯大学在该领域排名全球第40位。而在“艺术与人文”“生命科学与医学”“自然科学”等学科领域，荷兰均有排名全球前50名的院校。

在本次报告的加分项中，荷兰也是少数具备英文授课优势的国家之一。约70%的硕士课程和30%的本科课程以全英文授课，远高于非英语国家平均水平。英国文化协会（British Council）和国际教育平台Studyportals发布的《欧洲英语授课课程地图》显示，荷兰提供超过2000个英语授课学位课程，数量仅次于爱尔兰和德国。

南方防务智库研究发现，西班牙作为“教育质量”指标得分排名第二的国家，主要在“高等教育覆盖度”二级指标中得分领先。西班牙共有28所院校跻身2025年QS排名前1000名，该数量在本报告留学国家中排名最多，但其平均排名水平不占优势。

中国赴马来西亚留学人数自2019年起激增，很大程度上与马来西亚公立院校扩招政策、头部院校排名在QS榜单显著上升，以及双联课程可获得美英澳等国顶尖院校的学位有关。本次报告结果中，马来西亚在“教育质量”指标中排名第三，主要是因为其“顶尖大学集中度”“高等教育覆盖度”“大学平均竞争力”3项二级指标均处于中上位区间。

2025年QS排名中，马来西亚五大公立院校均位列前200名区间，且均拥有商科、工科或信息技术等垂直领域的强势专业，例如马来亚大学的工商管理和计算机科学、马来西亚国立大学的药学、马来西亚理科大学的牙医学、博特拉大学的食品科学、马来西亚理工大学的矿物与采矿工程等专业。

而马来西亚的双联课程是其特色教育方式，即马来西亚院校与海外顶尖高校进行联合培养，允许学生在马来西亚本地高校学习一定年限后，转移至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继续学习，或者全程在马来西亚就读合作名校的全部课程，最终获得名校颁发的学历文凭或学位证书。

瑞士本地就业难

新东方2024年留学报告显示，意向留学人群对“毕业后就业率”的关注度呈现逐年上涨的趋势。留学国家毕业生的就业情况，因此也成为衡量该国家留学竞争力的重要指标。

本次报告结果显示，瑞士是得分最高的国家，而蒙古再度成为指标得分最低的国家。

瑞士的最高分主要由“国内就业竞争力”和“就业声誉及就业率”两项二级指标支撑。

中国学生在瑞士留学，主要集中于三个专业方向——酒店与旅游管理、商科及金融、工程与信息技术，而这些专业所对应的强势院校，在中国具有较高的知名度的是，EHL酒店管理商学院、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和洛桑联邦理工学院，一些国际化程度较高的企业，如跨国酒店集团、国际咨询公司、外资银行、大型制造企业、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等，均较为认可这些学校毕业生的专业背景。但对普通民企和小微企业雇主来说，瑞士学历的知名度仍然远不及美英等传统热门留学国家。

瑞士的“国外就业开放度”仅排名第9位。在瑞士的就业市场中，来自欧盟、欧洲自由贸易联盟国家（EFTA）的公民，相比第三国公民（非瑞士、欧盟和EFTA国民）处于优先级，瑞士政府针对中国公民在内的第三国公民设有工作许可证配额的限制。

同时，瑞士本地雇主招聘第三国公民的意愿也较低，其需要证明“没有本地、欧盟和EFTA人选”才能雇用第三国公民，审批的流程复杂、耗时长久，加之第三国应聘者的用人成本较高，本地中小企业往往放弃招聘第三国公民，仅部分大型企业、跨国公司或与高校合作密切的研究机构，愿意为第三国优秀毕业生争取签证机会。

瑞士国家移民秘书处（State Secretariat for Migration）《2024年移民报告》数据显示，2024年，移民瑞士的人群中仅22%是第三国公民；同年，因被雇用而移民的人群中，仅5%是第三国公民，中国籍占比显然更低。

南方防务智库研究还发现，爱尔兰作为“就业质量”排名第二的国家，在“国内就业竞争力”“国外就业开放度”“就业声誉及就业率”3项二级指标中均位列前三。

一方面，新东方2024年留学报告指出，国内用人单位所倾向的留学国家名单中，爱尔兰入围前十区间，认可度仅小幅低于新加坡和日本。

另一方面，爱尔兰本地科技巨头聚集，可提供丰富的就业机会，加之爱尔兰作为欧洲少数以英语为主要语言的国家，对留学生的语言门槛更低，以及硕士毕业获得Stamp 1G签证可在爱尔兰本地工作生活1年，提供工作证明或找工作证明可续签1年，总体上爱尔兰本地市场具有较高开放性。

都柏林圣三一大学是中国学生赴爱尔兰留学的热门学校。图/视觉中国

而西班牙的“就业质量”高得分，主要得益于其“国外就业开放度”排名首位。西班牙近年来就业率波动式增长，据西班牙国家统计局数据，西班牙2025年第一季度就业人数相比2019年同季度增幅达11.78%，为留学生本地就业提供了有利的宏观环境。但在西班牙就业市场上，中国留学生面临的结构性歧视、身份限制和语言障碍依然存在，知识密集型行业的开放度低于整体水平。

此外，值得关注的是，在本次报告的留学国家中，俄罗斯的院校条件位于中上位区间，但其“就业质量”却与“教育质量”呈现巨大的割裂，前者排名位居倒数第2位，主要被“国内就业竞争力”和“就业声誉及就业率”得分所拖累。

俄罗斯在航空航天、石油勘探、计算机和信息技术、自动控制等领域具有顶尖的专业水平，但莫斯科国立大学、莫斯科国立鲍曼技术大学、圣彼得堡国立信息技术、机械与光学大学为代表的顶尖院校的理工科专业淘汰率高，导致突出的院校条件并不能完全转化为可观的就业成果，而其他普通院校及部分教学宽松的文科专业，在国内的认可度和需求度不足，导致了俄罗斯“教育质量”和“就业质量”的反差。

新兴留学有保质期

本次报告中，其他一级指标也存在个别突出值和异常值，例如在“申请难度”指标下，比利时在问卷打分结果中被评为难度最高的国家，尤其在“签证条件”二级指标中位居末位，主要是因为在本次所统计的留学国家中，比利时是唯一一个签证申请过程中需要参与APS审核的国家（一项审核学历真实性和入学资格的考核，不满足豁免条件的学生需提交书面材料并参与审核面谈），该流程直接拉高了比利时的申请门槛，并拉长了申请的准备周期。

鲁汶大学是比利时的顶尖学府，在人文艺术、工程技术、生命科学等领域，拥有强劲的专业实力。图/视觉中国

在“留学成本”指标中，乌克兰是花销最低的国家，爱尔兰是花销最高的国家。

《2025年启德爱尔兰留学报告》调研数据显示，42.61%的留学生在爱尔兰留学期间整体花费达20万至30万元，仅20%的留学生整体花费可控制在20万元及以下，成本水平大幅高于多数新兴留学国家。

在“社会融入”指标中，瑞士作为得分最高的国家，主要由“安全水平”二级指标的最高分所支撑，但其“排外程度”位居中下位区间。

白俄罗斯同样跻身“社会融入”指标得分前三位，但“安全水平”不占优势，反而是“排外程度”得分最高。

综上，新兴留学市场的兴起，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传统留学国家在准入门槛、成本费用、安全保障等方面日益暴露的劣势，也作为留学市场的增量空间，满足了新型留学群体的诉求，这些群体包括追求学历提升以突破工作瓶颈的在职人士、寻求海外就业机会的国际发展型人士、重视个人成长和文化追寻的跨国体验人士等。

但以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为代表的传统留学国家，依旧是中国学生出境留学的主流目的地，与之相比，新兴留学国家在学术影响力、职场认可度和国际公信力方面仍相形见绌。

同时，新兴留学国家的黄金窗口期正在陆续收缩，小众国家的成本低廉和竞争宽松等优势，也可能逐步缩小。例如马来西亚的中国留学生规模快速增长，申请难度也逐步增加，院校进而采取择优录用规则，包括提高语言成绩和学科成绩要求、增加申请材料等；在通货膨胀等因素影响之下，欧陆多国呈现留学成本上涨的趋势。

此外，新兴留学国家学历的一大风险在于，部分院校的学位可能不受教育部留学服务中心认可。因此，在留学国家和课程项目的筛选上，留学生需要密切关注教育部“认可院校”名单和“加强认证审查的公告”，同时重点甄别“中文授课”“在线课程”“寒暑假集中授课”“快速毕业”等屡次出现骗局的“低门槛陷阱”，并多渠道调查学校是否存在相关违规行为，以避免就读过程中，学校被动态列入“加强审查”名单，延误学位认证的进程。

• （南方周末实习生张泰畅、杨璐蔓，中国教育国际交流协会出国留学服务分会对本次研究亦有贡献）

南方防务智库研究员 黄雨婕

责编 姚忆江